心智的品质

今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宅在家里，阅读伴随我度过了那难耐的时光。因为有书相伴，让我的那段百无聊赖、焦虑不安的日子变得丰盈而充实。

读周国平的文字，最喜欢的是那一份深刻、睿智的哲学思辩，对人生重大问题的严肃思考和对现代人精神生活的密切关注，以及透过作品所表现和倡导的宁静、豁达、淡定、从容的生活态度和为人处世的真谛。周国平说，太热闹的生活始终有一个危险，就是被热闹所占有，渐渐误以为热闹就是生活，热闹之外别无生活，最后真的只剩下了热闹，没有了生活。他的文字就是这样简练浅白，没有多少绚丽的辞藻，然而，朴实无华中却把深刻的道理阐发得酣畅淋漓，通俗易懂，让人安适地沉浸在哲学的干净和凝练中。

疫情期间宅在家里，从书架上再次拿起他的散文集《善良丰富高贵》，又一次被触动。本书中，除一贯的文风外，还多了许多他针对近年来耳闻目睹的社会怪象进行的回应、关注和批判。比如，对于一些人在当今时代信息泛滥中感到虚假满足的现象，他充满隐忧：我相信，只要人类精神存在一天，文化就绝不会灭亡。不过，我无法否认，对于文化来说，一个娱乐至上的环境是最坏的环境，其恶劣甚于专制的环境。对于中国现行教育资源分配不公和市场化名义下的高收费、乱收费，中国孩子普遍承受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功课负担和功利期待等弊端，他痛心疾首，发出“救救孩子”的呼喊：应该结束这种大规模的愚昧了，让教育回归常识，回归人性，回归教育之为教育。对于社会上一些人随波逐流，盲目攀比的现象，他认为：人们在人云亦云中视而不见，世界就成了一个雷同的模式。一个人真正用自己的眼睛看，就会看见那些不能用模式概括的东西，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。以上仅仅是挂一漏万的引述。此外，作者还就网络世界、医疗改革、城市化建设等领域中存在的诸多弊端怪象作了批判和评论。

人与人的交往，只有真正关心你、爱你的人才会给你指出错误。同样，周国平对生活中的种种怪象进行批判，正缘于他对世界、对生活、对人类的热爱。其实，他指出的好多问题都是众人皆知的，只是碍于种种潜规则，好多“聪明人”充当起了“聋哑人”、“瞎子”和看客的角色。周国平这个年过半百，用最适合于他天性的生活方式，诗意地栖居在用人类伟大心智营造的世界里的老头，可爱得像喊出“皇帝什么也没穿”的那个不谙世事的顽童，把普通百姓心中的愤懑呼喊了一声出来。

当然，一味地诅咒社会的阴暗面，不给或很少给世人一丝希望和阳光，并不利于社会弊端的革除和社会怪象的消弥。因此，他透过问题表象，深入思考解决之道。他在《序》中说：“我相信，中国的前途最终将取决于中国人的精神状况。”正缘于此，他注重人的精神价值，关注人的内心世界，他从人类精神层面寻求答案。他认为，要成长为一个拥有内在的富有和尊严的真正的人，最重要也最本质的东西是：希望人拥有善良的心，丰富的心灵和高贵的灵魂。“人的榜样教我相信神的存在”，他要让那些拥有善良、高贵品质的人去影响和感动更多人，让善的种子在广大的人心中培育和繁衍。

最终，周国平完成了人之为人的哲学追问，并对世人发出呼喊：人啊，你要有善良的心，丰富的心灵，高贵的灵魂，这样你才无愧于人的称号，你才是作为真正的人在世间生活。

在另外一本书里，记得周国平曾经写过这样一段文字，“一直以来，人类习惯于以万物的主人自居，而把万物视为自己认知和利用的对象，这样，自然万物都失去了自身的丰富性和本源性，缩减成了某种可以满足人的需要的功能，只剩下功能化的虚假存在。”

一个心智健全的人，一个拥有善良的心、丰富的心灵、高贵的灵魂的人，也应该是一个拥有自然万物众生平等观念的人，一个具有尊生意识的人。这场新冠肺炎疫情，也让我们反思，人类与自然的关系，人类应该重新认识自然、认识宇宙、认识自我。我想，人和大自然中的万物都是有尊严的生命体，人不是主体，万物也不是客体，而都是宇宙大家庭的平等成员。和自然界中的万物平等相处，尊重一切生命体，做到此，许多灾难或许都可以避免。

（作者：陈秀兰）